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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石不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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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经授权转自公众号:虎嗅APP(huxiu_com),作者: 刘宇豪

斗战胜佛和孙悟空是同一个人

“我从没整过容。”

对于王石为何主动说出这句话,在现场采访的人事后有个基本判断:因为他看重声望,同时快意恩仇。佛门讲,“是非以不辩为解脱”。王石近年来修身养性,对佛法也知晓一二,可骨子里依然是孙悟空。

尽管如此,当王石对虎嗅说出这话时,我们还是有点儿始料未及。一来我们从未想过在正式采访中就此发问,二来想不到这个层级的人物会谈如此私人的问题。

“整容流言”肇始于一张照片,照片里的王石确有几分细腻。原因在于拍摄者加了滤镜。“我不可能做这种事(指整容)。”王石说。他头上的白发似乎在自证清白。上世纪90年代,有人劝王石染发,他偏不染。

整容是国内公众人物的雷区,因为这张照片,王石过去30多年的铁汉形象变得岌岌可危。

这种形象与王石长久以来的做事风格不无关系,他好像一直在抗争,30多年前下海,因为受不了机关对他个性的打压;20年前踏上珠峰,是自知患病后的奋力一搏。

抗争让王石成名,也让王石受伤。他在2008年间两次点燃公众舆论的做法,清空了前半生的全部声望。过去10年里,他不再抗争,转而拥抱那些过去他不理解和不欣赏的。

王石变了吗?他的新书就叫做《我的改变》,讲的是2008年至今的反省和思考。可“万宝之争”中展露的依然是他抗争的一面。而他为之抗争的,与30多年前在深圳创办万科时所寻求的,是同一种东西。

王石这个人,比他自己想象中要复杂,比外界想象中要简单。

不够勇敢的勇士

关于创办万科前的人生阶段,王石在不同记录资料下的表述相当一致。他不喜欢活在体制里,体制也不怎么喜欢他。他的部队长官,以及机关领导都先后表达过对王石喜欢出风头的不满。

远离体制,后来被认为是王石下海创业的重要原因。但无论是创办万科前,还是创办万科后,王石的所收获的个人成功又皆与来自体制的庇佑密不可分。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大概是“万宝之争”中,造成王石发声与角色之间割裂的根源。

事实上,王石的复杂性体现为,他在不同立场下,对体制的理解和反应。王石下海后的第一站选择了深圳市特区发展公司(下称“深特发”)。这家前身为经济特区管理委员会的公司,其特殊性在于保留了进出口审批权,相当于下场踢球的裁判员。王石的选择和这一点有直接关系。

当时王石所在的特发贸易部总经理——一位被王石形容为讲话极富煽动性的前报纸总编——对这个阶段下的王石产生了很大影响。这位总经理点评贸易部有“三张皮”,纸皮(批文)、地皮(土地)、牛皮(宣传特区政策优惠),并依据这三张皮制订了工作方针,即“走正路”(不违法)、“靠大树”(依托北京各部委资源)、“傍大款”(引进国际财团到特区)。在该方针下,王石4年创造净资产1300万。

但赚了钱的王石,并没有被体制特别赏识。在王石的自传里,他反而对这段经历中遭到的不被重视记忆犹新。不仅如此,赚到钱的王石很快收到了污蔑他公款私用的举报信。当他面对对他个人奋斗充满怀疑的纪检官员时,他表现出了不耐烦。“这世界怎么这样?”该阶段的王石对周遭世界的反应感到疑虑。

没有证据表明,这段让王石情绪低落的遭遇,是王石之后创办万科时,选择放弃个人股份的动因。但他的确不止一次提出,自己对于所处社会风潮下陡然而富的担心。经济学家张维迎对此颇有微词,他在王石新书的推荐序里写道:王石虽然是一位勇士,但不敢和现实与传统文化发生正面冲突令人遗憾。

我们问王石对张维迎的这番话作何感想,他既没否定,也没肯定,而是反问我们岳飞的死因。“岳飞尽忠报国,没有造反的心,为什么被杀了呢?”岳飞的死因,和中国历史上那些没有定论的悬案一样,取决于你怎么解读。

接下来王石说起那些消失在财富榜的人名。“那些人还没我这么出名。”而他对自己的性格能否同时驾驭名利感到怀疑,“由不得你了。”

有一种声音假定,在当年猫腻频出的房地产行业,万科抱大腿的做法其实是对“不行贿”理念的变相补偿,使其不至于在不公平竞争中被过度拖累。这种说法有其现实依据,和王石同时代的企业家孙大午控诉过当时的营商环境,“你自己得弄脏自己,这样你才能混下去。”

创办万科初期,王石吃过不公平竞争的苦头。因此他对万科大股东在战略意义之外,提供的身份保护十分在意。深特发业务调整后,对万科在主营业务的帮助微乎其微,王石转而找到华润。华润则提供了深特发能提供的全部,甚至更好。但王石最看重的,是华润作为一家可以追溯到新中国成立前的,根正苗红的央企的背景。王石后来在自传中承认了这点。

王石对选择大股东的态度在过去30年来始终诚实如一,随着那句令业界哗然的话的出现,这种诚实达到了顶峰。很多在外界看来难以理解的问题,比如王石越俎代庖喊出“不欢迎民营企业”,都有了很好的解释。坦率讲,王石和万科需要国企大股东,尽管以他为代表的民营经济才是改革开放的中坚力量。但显然在这片土地上,扮演更重要角色的另有其人。

个人英雄主义

王石的另一重复杂性在于,他自身性格与寻求体制庇护之间的不搭调,这也是张维迎认为王石称得上勇士的原因。生于上世纪50年代的王石,其作为个体所奉行的价值取向,与当时的集体主义格格不入的特征是显而易见的。王石告诉我们,他在相当长时间内都由个人英雄主义驱使,而驱使他这么做的原因,就是单纯的想出风头。

从这点来说,王石放弃在万科的个人股份,并不完全是基于现实做出的判断。西方经济学家熊彼得的企业家理论认为,企业家的一大特质正是他们会试图通过搭建私人王国,以填补自己在社会上被难以满足的名望追求。

我们很难依此证实王石究竟是不是一个理想色彩大于现实思考的人。但毫无疑问,这个人对出人头地的渴望是不容忽视的。在王石早期职业生涯的经历中,他的性格与周边环境出现了不兼容,随后王石意识到自我实现和自我追求不可能传统氛围下取得。

熊彼得对企业家理论的另一条阐述则证实了王石好勇斗狠的性格特征。该理论认为企业家存在“有征服的意志,和证明自己比别人优越的冲动”、“企业家求得成功不仅是为了成功的果实,而是为了成功本身”。

王石向我们回忆他在部队割麦子的往事。“农村来的兵腰一弯,麦子就齐刷刷地落下来了。”他说,自己作为从大院里长大的城里人根本没割过麦子。但王石不服气,他腰弯疼了就跪下割,结果还是割不过人家。“那我也不能说我不割了,我一定要割。就是好强。”

证明自己后的得意在他身上格外明显,创业初倒卖饲料,鸡瘟一来一去,不少人损失惨重,王石则抢在市场前头出掉了全部玉米库存。但深特发领导不知情,还来势汹汹地把报道“大量玉米积压码头”的报纸拍在王石桌前,后者装糊涂,“不知道啊。”到了现场,领导火了,要他解释清楚。王石这才淡淡地回“不是我的。”他回忆当时心里有种莫名快感。

王石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敬畏,和他同时对这种文化的反叛是最难讲清楚的一点,也是王石复杂性的根源。一方面他毫不掩饰自己对中国传统文化的顺从,比如承认官员相较于商人更为重要;另一方面,他又在挑战这种传统秩序,他称自己为公民,并把万科视为一家公民企业。

2003年非典期间攀登珠峰,王石和时任国家登山队队长王勇峰的争执,就展现了他人性中这复杂的一面。当时由于体育总局(王石后来在自传中披露了中南海提前找到体育总局了解情况这一背景)的介入,攀登珠峰产生了某种政治诉求 ,王勇峰作为官方派驻一线的代表,在保证成功登顶和零伤亡的前提下,希望52岁的王石退出这次任务。但后者却以违反此前合同规则为由,激烈地抵制了这一方案(王石最终登顶成功,却也险些丧命)。也就是说,王石当时思考的出发点,是保障个人权利不被损害的公平问题,而非空气中的某种意识形态。

但这种思维方式最终也为王石后来遭遇的名誉危机埋下伏笔。

把最在乎的打翻,再踏上一只脚

“捐款门”期间,王石博客的点击量几乎激增到与韩寒同等水平,这些超额的点击量贡献了超额的攻击。

“对你个人全面否定。”他说,“当时我非常在乎的就是我的伦理道德制高点。结果反而是打翻,再踏上一只脚。这个对我刺激非常大。”

“拐点论”和“捐款门”是存在某种一致性的两起独立公众事件。它们发生的背景,均不以王石为出发点,却先后在王石身上引爆,最终导致后者成为某种意义上的舆论殉葬者。

更为吊诡的是,“拐点论”和“捐款门”在事后都被证明了王石观点的先见之明。“拐点论”出现后的第二年,楼市掉头向下。“郭美美事件”则引发了民众对热血捐款的反思。

也就是说,本来没什么问题的话,经王石一说,出现了问题。当时业内人士的判断是,从纯粹道理讲,王石“不要让捐款成为负担”的说法没错。但他的讲话时机不对,也和中国文化不符合。“我思维方式很西化。”王石告诉我们。而当时他的想法无疑站在大众对立面,两者产生了激烈的文化冲突,或者思维方式的冲突。

最终,王石就像科幻电影里穿越时空的角色,他被事先告知不能干扰到旧世界运转,否则会天下大乱。结果王石不仅干扰了,还干扰得理直气壮。因为他认为那样才能拯救世界。

一直以来,王石对外展示的形象——无论他想不想——是清晰可辨的。他的火气,他的耿直,他的霸道,凡此种种,和30年前没什么区别,只要和王石坐下来聊一聊不难发现这点。从这点说,王石比外界想象得要简单的多,也诚实的多。

讽刺的是,这种诚实和中国传统商人形象严重不符,甚至无法赢得同时代下同行们的掌声。早年间他参加活动,席间谈到万科“不行贿”,台下鸦雀无声。待王石下台,另一人起身演讲大谈行贿过往,台下掌声四起。还有一次,某位老板向王石请教用人问题,后者如实回答,结果对方说他唱高调,气得王石再也不参加类似饭局。

王石的诚实,表现在直言不讳。但在中国传统文化下,太直接的表达会带来误会和非议。90年代“君万之争”期间,在君安证券上班的表妹来看望表哥王石,后者判断她在一个月内会被君安开除,理由是“改组万科失败,君安老总会迁怒于你”。为这事,表妹还和王石争论了一番。

2004年,王石在公开场合面对面反驳孙宏斌“年目标销售回款140亿”的说法是“睁眼说瞎话”,之后更是称后者创办的顺驰为“害群之马”。这种做法招致了同行的不适,任志强直言,孙宏斌需要对客户负责,而不是王石。

从结果来看,王石的判断并没有出错。表妹失业,顺驰资金链断裂,王石赢了。可复杂世界里,衡量一件事的结果,从来都不是输赢那么简单。这个道理,王石多年后才明白。

不再抗争,还在抗争

哈佛游学期间,王石反思当年的公众表达多少有点儿“无知者无畏”。在和虎嗅的对话中,王石认为如今的自己依然很西化,但他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理解明显不同了。

“我是在一个对中国传统文化持批判的时代背景下长大的,本身就了解不深,完全持否定的虚无主义态度。”他说,“后来出国,我发现作为中国人,连中国传统文化都不懂,实在感到惭愧。”

“去哈佛读书不是为了融入西方。因为你知道你本身就是中国人,你骨子里的血液决定了。主观再怎么想,客观上也还是受中国传统文化影响,摆脱都摆脱不了。” 王石试图找到某个中间地带,可以平等地看待东西方差异。

他最近在干的事和抗争没关系了,全是拥抱。68岁的王石,越来越明白文化,或者文明,对个体乃至国家的影响。希伯来大学读书期间,他去以色列后和当地高官和学者交流,通过对犹太教的了解赢得了前者信任。

“文化思想和一个民族的行业发展是息息相关的。”王石告诉我们,他正试图把佛教引入以色列,以促进文化交流。他相信这会对未来中国引入先进的医疗技术模式大有帮助。“我从没做过风投,但我成立第一个风投基金就在以色列,跟乙肝肿瘤药这些研发有关。这些都要结合犹太科学家的思想,受过训练的中国团队再带回国内。过去那套拿来主义现在看已经过时了,现在要真正让文化融合。”

如果说真有什么抗争的,那就是死亡和一点点朋友对他的玩笑。很多年前,王石的好友汪建在媒体面前拿他开涮,“他是著名企业家,我也是;他登上珠峰,我也上去了;我是科学家,他是吗?”汪建知道王石要强,故意激他。

汪建这段话说在2010年,直到4年后,王石还惦记着。2014年,王石和柳传志一同参加白岩松主持的节目,没等白岩松问,王石自己先开口。“我和老柳同台坐在这,年龄差别不是很多,很大的差别在于,他(当年)是知识分子、年轻的科学家,我不是。”

2014年后,王石从哈佛转去剑桥研究犹太人迁徙史,2017年干脆来到犹太希伯来大学继续深造。从圆梦的角度,王石在哈佛上一年就足够了,可就像他对虎嗅说的,“如果甘心,我早结束这个学业了,我怎么还在学习?”

他依然有对建功立业的原始冲动,比王石小8岁的冯仑之前接受《人物》采访时说,到这个年纪,会越来越淡然,越来越不争。可王石似乎是个例外,在我们问他为什么要把推动中国和以色列文化交流作为自己的责任时,他说,这不是我的责任,但我就是想做。

很多年前,王石做好了生死无悔。“如果我们做了正确的事,死亡的来临就不是失败,而是胜利,是生命中最尊贵和最光荣的时刻。”这话源自他登珠峰时受到的藏传佛教影响,当时的王石已然身处峰顶。

现在的王石不在峰顶,这给了他重新担忧死亡的理由。“你发现各种恐惧来源于你生命的完整性,你不知道你能不能完成它的完整性。”他说,“所以你担心的反倒不是死亡本身,而是你对这个世界还很好奇的时候,你还没了解的时候,走了。”

为此,王石活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自律。他戒糖戒酒,坚持无氧运动,甚至运用道家五行静功让自己在一分钟内入睡。从这点讲,王石依然在抗争,并将抗争下去。

王石问答

1)谈永生

虎嗅:说说您新书的五个主题吧,肉身、空间、学习、角色和生死。写之前就确定了吗?

王石:提纲框架是提前设计的。当然这五个主题最后清晰化是不断编辑的结果。一开始明确了不按照编年史来写,每章的逻辑之间是相互独立的。实际上最难完成的还是最后一章,关于生死,光那章写了三个月。

虎嗅:为什么这么难?

王石:因为你的感受是非常立体的,想说的也非常多。所以就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后还是决定,以我对墓地的观察来切入,再延展讲我自己这几年对生死的直观感受,包括家里老人相继去世,后事安排等等。因为我本身搞建筑出身,世界范围内城市建筑发生史都考察过。所以最后的呈现形式是这样。

虎嗅:中国人好像对生死有天然的回避和恐惧,不愿意多讲,怕不吉利。您反而花了一整章来写?

王石:首先这是我到这个人生阶段不得不正视的一个事,不是说回避就死不了了。所以问题很简单,就是活着的人你要怎么面对。

小时候知道自己会死的时候,也是非常非常惶恐的。甚至使你感觉,干吗要到这个世界上来?你不到这个世界来,就不存在死亡的恐惧问题了。那会儿就有永生的诉求。

前些年我想的办法是登山或者潜水,你去进山,短的可能一个礼拜,长的两个月,登顶珠峰两个月时间。潜水也是一个礼拜的时间。一旦进去,就有可能出不来了。这是直面死亡的一种办法,去挑战它。

这个阶段我有新的理解了,就是随着你到这个岁数,其实已经死亡这个事看得很坦然了。你担心的反倒不是死亡本身,而是你对这个世界还很好奇的时候,你还没了解的时候,走了。你发现各种恐惧来源于你生命的完整性,你不知道你能不能完成它的完整性,你恐惧是在这儿。要是你一直前进,死亡没那么可怕。

我现在年纪大了,别人问我怕不怕老?我说我不怕老。他们又问,那你怕不怕死?我说怕死。这些人就奇怪,你为什么怕死不怕老?原因就在这儿。

虎嗅:您刚刚还提到永生,现在很多巨富,他们都在用不同的方式想延续生命。永生对您有吸引力吗?

王石:在年轻的时候,对我非常非常有吸引力。到我这个年纪,我觉得再考虑永生,我觉得那是不恰当的。我认为生命的规律是不可改变的。

什么叫不恰当?不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因为生命的不可取代性。就算机器人功能上把人取代,甚至最后可以把你的思想记忆数字化,也不能算作生命。

另一方面,现在人类消耗自然的增速在迅速增长,我觉得这样的消耗,人类生命周期只可能缩短,不可能再延长。

虎嗅:假如有这种技术允许您优先尝试呢?

王石:我不会尝试。当然科学家去搞这个我没意见。包括我也看到了俄罗斯富豪搞了一个永生计划,把脑袋完全数码化,储存起来,达到永生。虽然肉身没有了,但是他的感知力还在。我觉得如果我有这个财富,可以做其他的事情,让活着的人活的更好一点。另外如果有这么一个富人俱乐部邀请我进去,我也是不会加入的。

虎嗅:您比较喜欢,或者比较接受哪一门宗教的生死观?

王石:就是我思想体系来讲,我更接近汉传佛教。

虎嗅:怎么来的?感觉您还挺西化的。

王石:我2011年在哈佛课题就是比较宗教。当然免不了谈自己的信仰。对我来讲,我那会儿就是无神。但是不信神来讲,他对有神带有排斥的。我不信神,你信神,那没有神,你信神,这不是迷信嘛。反过来讲,对方也是这样的,你不信神是很可怕的,你无法无天了,你什么都不信,没有能约束你的东西。

你会发现你持这种态度,和他是对立的,这是不利于交流的。后阿里我找到了我的一个定位,就是不可知论。就是你不了解的,你解释不清的,你不能去否定它,是这样一个态度。

这时候,对方觉得你不排斥,而且你自己和你的无神论也不矛盾。所以我发现这样对话比较容易。

但你会发现也有麻烦,因为你说学术圈,你说不可知论,他马上明白你什么意思。但是你和老百姓讲,你信仰是不可知论。他说你咋信仰啥都不知道啊?(笑)

你会发现对话也挺吃力的。那最后才发现,你还是需要借助宗教的力量的。但你考虑宗教时千万别更多考虑,有那么一个上帝在那儿,你记住上帝说的十诫就完了,十诫是对伦理道德的要求。

所以回过头说为什么我接近汉传佛教,因为我还是一个无神论者,不是说我现在就有神论了。但是我说认知体系接近佛教体系。因为本身佛教就是人的宗教,强调你在内心深处的修行。释迦牟尼,他本身是普通人,他不是传说中的神仙。不是说耶稣那样,是上帝的儿子。

2)谈改变

虎嗅:通过您的书,还有采访,感觉您很看重生命体验,以及相应的外部反馈,最后会有一个反思和再输出。

王石:是,也不排除两年后我会有什么变化。反而没有变化,我会很失望。因为那样会觉得我生命到头了,我的认知就这样,必须要有变化。所以我在新书开头就这样写,我想不到我的很多变化是57岁之后。

虎嗅:当时对捐款门有批评。

王石:是全面否定的攻击,道德审判。当时真的就是对我汹涌澎湃地攻击,尤其是80后这些年轻人。我非常在乎的就是我的伦理道德制高点。结果反而是打翻,再踏上一只脚。这个对我刺激非常大,所以我才重新面对自己,重新面对这个社会。

虎嗅:您是要在社会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王石:我当时很西化,我到现在也认为我很西化。因为本身我们那个年龄成长起来的,本身对中国传统文化来讲就是批判的。对中国传统文化,农民起义,孔孟之道是完全否定的。本身就了解不深,而且是否定的虚无主义态度。那到了哈佛之后才发现西方怎么认识中国,反而人家非常重视中国传统文化。

很多中国逻辑,你会发现从纯西方角度来讲解释不通。之前唱衰中国经济,但是我们没有衰,到底是什么原因?外国人也从中国的传统文化、传统认知去找原因。西方是这样来看我们的。我就感到很惭愧,我作为一个中国人,我对中国的传统文化不是很了解。

后来学习过程中就觉得很多东西非常感慨,比如说举个简单例子,中庸之道。什么叫中庸之道?庸就是庸才,中庸是平庸。完全是贬义词。但是当你认真的从词语上追根溯源,你再往前看,好像中庸不是这个意思。中庸更接近不偏不倚的意思。不偏不倚是什么意思呢?射箭,就是正中靶心,这是中庸。就是我一定要正中靶心的。当然我不是说没有其他的解释。

那你回头来进行发散,这个和西方的希腊的思想中道论很接近对不对?中道论也是这样,这边也不行,那边也不行。中庸到后来被我们的统治阶层固化了意思。变成了我宁可不说,我要圆滑,成了这个意思了。但是现在来看,春秋战国时期,中庸之道绝对不是这样的。甚至也不是某一种固定的意思。那时候百家争鸣。

虎嗅:那您对中国文化的真正认同,就是这几年。

王石:也不叫真正认同。原来讲,很多是血缘里不自觉的,你下意识的,你自己其实不知道。现在来讲,你是主观寻找。本身也知道我是有的,血液里没办法控制的。我还是想通过寻根来回答自己的疑惑。

3)谈不甘心

虎嗅:感觉,您是个对自己要求非常苛刻的人。

王石:大家有时候对我会有误会:第一,觉得我是严格要求自己;第二,有很大的抱负。

实际上,严格要求自己有没有呢?当然有,但是更多是挣扎的结果。本身就是在这儿挣扎,一直在挣扎。一直努力限制自己做什么,不做什么。恰好不是说我这个人的意志不被所动摇。

第二个,我是普通人,自己的家庭背景来讲,应该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尽管是城市人,中层干部家庭出身,但我家姊妹多,负担大,所以生活还是比较俭朴的。再一个,家庭和农村还是保持很密切的关系。因为姥姥家还有儿子在农村,每年暑假、寒假都会回农村。

所以,这样一个背景下,我有没有追求?那是有追求的。有没有想出人头地呢?是有的。

你不甘心,总要换一个活法,你说是因为你有更宏大的目标吗?不是。就是新的做法和尝试。比如说我在少年时,想当医生、侦探,甚至也想像你们,当一个记者,战地记者。但是文字不行。

但是我从来没有想当一个企业家,当一个成功的企业家,当一个大企业家,我从来没有想过的,不是不敢想,甚至我有时会想我怎么能成商人,我对此是鄙视的。

虎嗅:您刚才也提到了,您有一种不甘心。为什么一直不甘心?

王石:还有很多不甘心。当然你得寻求新的目标。比如说1999年,我辞任万科总经理的职务。因为你已经为企业建立了制度、树立了品牌。怎么让它长寿下去、发展下去?应该由新的一代来做。

因为如果企业有生命力的话,它远比自然人的寿命长得多,它可以活两百年、三百年,甚至有的日本企业活了一千年。但是人的寿命再长,你的工作寿命再长,你能超过一百年吗?不可能。所以你要延长企业生命力,更多的是一代一代这样往下接班。所以在那个时候,我非常明确,要接班。但是接班之后,你有没有新的挑战?你要做新的挑战。

因此,我在登山的同时,开始作为一个社会知名人士做公益、做慈善,这对人是挑战。

现在面临真正的全球化,你才发现,你对西方的理解,基本上还是属于浮皮潦草,很局限,东西方的文化交流,你没有上这一课。那60岁的时候,恰好也登山十年了,又换了一个场景,(回到校园)这是一个挑战。

4)谈正在做的事

虎嗅:您是在考虑如何反哺这个社会吗?

王石:当然是,因为我现在还是被关注的。我愿不愿意被大家关注?我当然愿意了。但是这种聚光灯对着你,是一种资源。如果应该对着别人,却对着你,这个资源分配是不合理的。

我现在68岁了,算是老年人,中国老人其实是有很多难处的。所以我想起到一个正向的带头作用,怎么能健康并且对社会有贡献的活着。

虎嗅:所以现阶段,您采取了哪些措施?

王石:你看咱们国家面临的挑战是什么?就我自己的观察而言,找到了两条路径,也找到了摸索这两条路径的学习对象。两个很有意思的国家,一个是日本,一个以色列。我觉得无论作为个人的成长修为,还是万科,还是中国改革开放的下一阶段,这两个国家都很重要。

实际上日本泡沫经济往后,他们怎么处理的,怎么转化的,这个教训非常值得我们借鉴。国内说日本现在好多问题,确实有,但是没那么严重,我观察到日本年轻人还是很活跃的。而且现在日本也是一个老年社会,这点咱们也差不多。很可惜,我们过去十几年来关系不太好,现在开始恢复。但是回到一种比较友好的状态,总要有一个阶段。再到如何借鉴学习,需要更长的时间。显然我觉得,我在这里面是可以起到积极促进作用的。

第二个,中国现在摸着石头过河的阶段结束了。这是改革开放第二个四十年,和第一个四十年的不同。更多的开始比较理性的,比较有自我认知的这样一个时代,创新这时候非常重要。那创新力最强的是哪个国家、哪个民族呢?犹太民族,以色列。

我现在为什么呆在以色列呢?就是搭建桥梁,文化和科技交流的桥梁。我觉得我可以扮演这个角色,当然这个挑战也非常非常大。这两个挑战,可以说我未来5年的主要精力,就是三个国家,第一祖国;第二日本;第三以色列。

虎嗅:您的跨文化交流现在进行得怎么样了?

王石:现在已经过了研究的阶段了,已经是沟通、交流、引进、投资了。我从来不懂做风投,我也没做过风投。但是我成立第一个风投基金就是在以色列,就是各类肿瘤药的研究。而且要结合犹太科学家的思想,把这个最终再带回中国市场。所以别人问我,我说我不是学者,我是实践者。

虎嗅:创新为什么不选硅谷而是以色列?

王石:我在以色列待了一年,深刻体会到这是一个世界宗教、文化、交融、争斗、融合的一个中心,你同意不同意?

虎嗅:同意。

王石:世界三大宗教,以色列少了哪个教?

虎嗅:佛教。

王石:所以我很想能把我们大陆的汉传佛教能和那沟通起来。我很想在这能起点作用。

虎嗅:为什么推动这种文化交流很重要呢?

王石:怎么不重要,现在是不是讲全球文化的融合?三大宗教,那不缺一大宗教嘛?咱们来看看,佛教排斥不排斥其他宗教?第一个问题。第二个,佛教是和平主义,还是排斥的斗争主义?解决这两个问题,那不就完了吗。

虎嗅:为什么你觉得这件事情是你的责任?

王石:我没有说是我的责任,我可以起到这个作用。

咱们文化交流,吸收学习了解别人。那我为什么不这样把我们的文化到那去推荐,那当然有佛教界人士,也有这样的信徒。他们需要不需要他们心灵一个安身之地,他们需要不需要?当然需要。我们到那,不是到那传教,让人信犹太教的,信伊斯兰教的,信基督教的,信天主教的,来归我们佛教,我们中国人到那越来越多了,需要那里有一个东亚文明的根据地。

5)谈其它

虎嗅:上次哭是什么时候?

王石:你说的哭是掉泪吗?

虎嗅:都想知道。

王石:我只回答你一样。

虎嗅:这还得取舍。

王石:那当然。

虎嗅:呜呜的哭吧。

王石:嗯,呜呜的哭……(沉思)那就是我岳父去世的时候,但是是偷着哭的。亲人走的时候,现场的时候,那泪水往下掉。

虎嗅:硬汉不能在人前哭。

王石:也不是,呜呜的哭,那是不多的。但是掉泪,你看电影一个场景,一首音乐让人感动,那是情不自禁的。虽然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我经常掉泪。

虎嗅:那您现在还会觉得孤独吗?

王石:争取不孤独,争取少孤独一些。孤独,有的时候我觉得这状态挺好的。比如在哈佛,你就是一个人,你就得置身于孤独当中。你在剑桥、在牛津、在希伯来都是一个人。

虎嗅:您很享受这个感觉。

王石:应该说是的。其实面对陌生人,我都挺紧张的,就是如何去面对,包括和你们面对面,我挺紧张。

这不叫怕孤独,可能是比较习惯独处。你看有一种人,人越多,他越人来疯,我是不大适应的。尤其是和陌生人,尤其我不熟悉的课题,可以说我就是大汗淋漓。那怎么来回避?比方说明天我上午要讲演,今天晚上吃饭我就不吃稀的了,早上茶水都不能喝,我汗就少出点。

虎嗅:您曾在万科网站上开了一个“王石Online”,在首页第一行引用了哈维尔的一句话:“病人比健康人更懂得什么是健康,承认人生有许多虚假意义的人,更能寻找人生的信念。”看起来您很关注疾病本身?

王石:当然(哈维尔那句话中的)那个病指的还是思想上的病,精神上的病。对于身体,你们可能不太了解我。

有个故事传播了有七八年了,说是我在日本做了手术,做了六个心脏支架,这是子虚乌有,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我做了,我会坦诚的。你既然是公众人物,你对公众要负责任。但是我的身体不是像大家想象的好。比如我在年轻的时候,就有视网膜炎、鼻窦炎、中耳炎、咽炎。我的牙齿,现在基本上都是假牙,不是自然掉的,全是疼的时候拔掉的。

很多人来跟我讲,你真不简单,身体这么好,能登上珠峰。我说,是因为登珠峰身体变好的。

虎嗅:名和利,感觉您基本没犹豫就选择了前者?

王石:我到深圳的时候,我已经32岁,经历已经很丰富了,而且各种挫折、各种遭遇是都有的。所以不喜欢传统文化,你没有认真分析中国传统文化?我看小说《三国演义》、《水浒传》、《东周列国传》,你知道在中国传统文化当中,名利双收其实是不可能的。

虎嗅:张教授在序里对您的点评看了吗?

王石:为什么岳飞要被杀呢?

虎嗅:因为秦桧?

王石:你突然有钱了,你又很有名,你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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